莫己知也,斯已而已矣。深则厉,浅则揭。

[RF]且共樽前·中(古风仙家AU|中短篇)

制茶饮酒的李仙君/酿酒饮茶的凤仙君。脑洞来源《醉仙歌》。

#文化用时方恨少#

#我也不知道有没有OOC#

前文在此:

 

越写越长,越写越长。

话痨有药治吗?有药治吗?QQQUQQQ

把标题的“斗”换成了“共”。共比较恰当,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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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肆]

那日碧真天界,朱雀门前,只不过遥遥一望,凤乾竟是再没能将那墨发素衣的仙人身影从心头抹去。七月十五,朗月当空,如练月华更衬得镜湖雪荷清幽素雅,皎白胜雪。而凤仙君照旧着一身鹤氅,乌木古琴且置身前,只见七根银弦在月下翻出幽幽冷光,而琴旁却是热茶一杯。轻雾袅袅,在夏夜里竟生生染出一丝凉意。

壁薄如冰的白瓷小瓶里只剩最后一撮蜷曲的茶叶,凤乾照例取来拂尘泉水,以滚水注满紫砂壶,起弦前先饮一杯,以求人、琴、境三者去尘皆空,至此方可奏出天外佳音。

然而今夜却又不同于往夜,他将左手按在商弦*上,右手寥寥奏出几个泛音,不等音律有所改变,琴音变换,他却叹口气,停了下来。

到底心不静,这琴今夜是弹不成了。

凤乾独坐净台楼阁,以月为友,共影作伴。此时他微微仰头,注视着那皎光如泻,良久又蓦然低头,抬手拾起那紫砂茶盏,举到唇边,略一迟疑,终究还是将茶饮了进去。

茶水饮尽,凤乾将那只尚且温热的杯盏握在手中,似是把玩,然而仙人眼神略有迷蒙,又像是若有所思。

良久只闻又一声叹息,“明镜本清净……”*

这成联的菩提偈语却不闻下句。

何处染尘埃?

是啊,何处染尘埃呢。只怕虽然成了仙,心中却依旧蒙昧不解。凤乾只是一味皱眉思索,然而终究不得答案。想来果然是内心明朗不再,那答案仿佛与他不过胧然薄雾之隔;可是究竟为何染了尘埃——

凤乾第三度叹息一声。

——恐怕他是注定不得而知了。

想到这里,他干脆缓缓起身,打算收拾好之后径自睡去,然而正当他扶起琴身之时,却有飘渺箫音伴着东风传入他的双耳。

凤乾当即愣在了原地。这微若游丝的空灵之声迫使他蹙起眉头屏息而听,乐音大抵是从镜湖之上传来的。可是镜湖离净台相隔足有数十丈之远,纵然如此,这箫声却仍旧不绝如缕,空远悠长,足见吹箫人功力之不凡。仔细想来,恐怕是在箫声里施了仙法,才能将如此乐声隔水送来。

凤乾心下疑惑,自己独守净台五百年之久,恐怕花鸟虫鱼都不曾听闻除了自己琴声之外的第二种乐音,今夜却不知何人有如此雅兴,在镜湖上弄箫一曲,当下不由得好生好奇,竟顾不得香茶古琴,朝着镜湖扬袂而去。

然而待他在岸边悄然点地,茫茫夜湖徒有满目清荷,只待微风拂来,便要含羞而动。纵然清雅可爱,可是也不过他一人欣赏罢了。

然而即使湖上不见孤舟只影,那玉箫声又的确是清晰起来,和着湖面浮光点点,雪荷淡淡,高洁淡泊更显三分。莫非是——

凤乾心下一动,当即朝前迈步,足踏碧叶,衣拂花丛,一步步朝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。待到相隔十余丈,那箫声已经由耳入心了,“溪山夜月”,正是《梅花引》*。

湖心亭中果有一人,凤乾借着月光细细辨别那人的背影,高挑挺拔,墨发素衣,恐怕是——

不知怎的,猜到这弄箫人的身份却让凤乾心里没由来地慌张,心念纷杂之间,仙形不稳,几乎失去掌控,眼见着就要沉入莲池,赶紧定一定神,低头看去,幸而湖水尚未浸渍鞋面。

那箫声微微一顿,随即又像是不曾察觉一般继续下去,而凤乾却是注意到了。既然注意到,也就意味着此刻悄然离开已属失礼之举。这李仙君,他今日怕是即刻就要会上一会了。

俄而曲罢,箫声尽,清响绝,回音悠远,绕乾坤百转而后弥散。凤乾心下赞叹,果然仙曲非凡。

而纵然心下赞叹,表面却不发一言。凤乾这下难免纠结:自己将这曲子完完整整听了去,却又是不速之客*,论仙位也是自己在下,此刻理应由自己先道歉,再表明身份。然而薄脸皮终究薄脸皮,他微微张了张口,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。但见一亭一影,一叶一客,隔水相对,不闻微声。

良久,只听湖心亭上一声轻笑。

“看来阁下是打定主意要白听一曲了?”

那嗓音醇然似酒,却又甘冽如茶。言罢,那锦衣的仙君缓缓转过身来,英挺秀拔,眉目含笑,正是白日与他像此刻一样遥遥望过一眼的李仙君。此刻他长发由纶巾挽了,一身素衣也换成锦缎仙袍。常人作诗,皆言“玉箫”,不过一求风雅,可是那风流公子一般的仙君手里,不正是通体盈碧的玉箫一支吗。

凤乾不敢再失礼端详,便在雪荷丛里拱手一揖。“不敢,只恐小仙打搅了仙君雅兴。”

亭中人听罢又是一声轻笑,迈步走得近了些,“我已经在这镜湖上对着遍目雪荷吹了五千年的孤箫了,而今日有幸得人驻足,何来打搅一说?”他见凤乾微微发愣,也握着玉箫,朝着凤乾的方向恭恭敬敬作了一揖,“在下李肆,桃李之李,恣肆之肆,原取那洒脱不羁之意,而家父唯恐我应了这字的骄纵放肆,故得字退思。敢问仙君尊名?”

而那凤仙君却有些发愣。这李仙君果然出身武家,神仙哪有用“在下”来称呼自己的。但既然对方已经发问,他便不可不答。于是又是一揖,“小仙——”

“仙君就一定要跟我隔着数十丈对话吗?可是不愿意与在下交谈片刻?”

凤乾稍一犹豫,“小仙不敢。”随即将脚点在了水面上,踏水有痕,足底微澜。他只一步步往前走,却不知亭中人在心下称奇,明明可以腾身飞来,他却偏要不疾不徐地走。然而他也不急,只负手而立,嘴角含笑,看着他在清辉之下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。凤乾却被那耐心的眼神看得莫名赧然,到最后还是微微扬袖,腾空了身子,恰好落在与另一人相隔五尺之处,又是恭敬一揖。

“小仙尘姓为凤,龙凤之凤,单名一个乾坤的乾,表字祁然。”

他见对方一声轻笑,“这名字好大的气魄。”然后那温柔多情的双目便笑笑地望向了他,“祁然。”

这人。初初见面就不顾礼数,好一个“洒脱不羁”。然而听见这两个字被那醇厚的嗓音念出来,凤乾心下一乱,“李仙君——”

但李肆再度打断了他,“既然我唤你一声祁然,你若愿意,只称我退思就好。”

“小仙不敢。”

“祁然不要太拘束了,”他倒是十分放得开,“既然你我同列仙位,就无高下之分。这晚上我们不过讲了十余句话,你已经三次不敢了。在下登仙千年,不曾知自己是个这么没有人情味的家伙。”

“仙君多虑了,是小仙的过错。”

看来这位听曲的客人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加固执,他稍稍歪了歪头,“你不愿意以字来称呼我,可是我却要以祁然来称呼你了。”他微笑道。

凤乾当然想要反驳。既然同列仙位,就应该以礼相待。他二人不过今日初遇,却要以字相称,未免过于亲昵。但不知为何,这一句“不妥”竟是生生卡在了嗓子里。

正当犹豫间,李肆想必是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,因为他的下一句话便转到了另一个话题。“祁然既乐意听在下拙技一曲,想必是对音律也有所研究?”

凤乾听到他这么问,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交谈的朋友,如果再毕恭毕敬,也未免显得太过疏远,所以只好谦虚回答,“小仙不才,不敢说技有所长,只不过稍有研习,平日里偶尔拨弦弄音,姑且算得上能抚琴。”

“仙君竟然是鼓琴之人,”对方的嗓音可谓颇有兴味,“在下斗胆邀请仙君在这湖心亭演奏一曲。”

这个邀请着实把凤乾惊了一惊,这才想起自己今夜本来是要做什么。如今他一身鹤氅尚未换下,人就已经被这箫声引到了湖心亭上,实在大为突兀。然而纵使心下懊悔,人却已经来了,究竟是箫音勾魂,还是别的什么,终究不得而知。

李肆见他面有豫色,也觉察到自己的无礼,这一曲《梅花引》,他少说也吹了有数十回了。然而正如他告知凤乾的那样,天界寂寞,五千年来唯一的听众不过碧水素荷,今日忽而得人驻足聆听,大为感激,竟然一时忘了情理,不知别人也是要休息的。想到这里,他只好拱一拱手,“在下唐突,夜深了,恐怕已经打扰仙君休息。祁然若是为难,在下绝无半点强迫之意。不然改日再会,在下等得起。”

凤乾本来确实为难,然而听了他一番致歉,话语中又的确关怀体贴,到底不是莽撞唐突之徒,不由得心生好感。况且神仙本来就不必休息,什么饮酒喝茶,不过照着生前喜好行事罢了,今夜若得一人作伴,琴箫相和,共抒雅兴,又何乐而不为?于是当下应允了他。

此夜有箫声袅袅,琴音绵绵,间而相对石台,以茶对酒,畅谈不断。直到东方既白,茶酒两尽,凤乾毕竟有些乏了,而李肆却仿佛千杯不醉似的,清朗依旧。凤乾尚且不好意思开口要走,倒是李仙君先放了他。他心中感激对方的体贴,哪知道这逍遥了五千年的仙君的所思所想呢。只道来日方长,纵然心中有千万不舍,此时的确是放走他,可是这翩然落在心头的凤鸟,他怕是再舍不得让他远飞了。

祁然恐怕还不知道他住的正是镜湖对岸的梧竹居*吧。

他在亭中含笑望着那仙人抱琴远去的身影。

这凤鸟不属他碧梧栖凤之榭*,又该属于何处何人呢。

***

古琴七弦,俞伯牙弹的最早的那种。配宫商角徽羽、变宫、变徽为七音,依次下来,从低沉到清扬。“商弦”配“泛音”,就是很低沉很和缓的那种。

“明镜本清净,何处染尘埃”,佛家偈语,《红楼梦》里曾提到。

《梅花引》其实是古笛曲,但我拿它配箫了。“溪山夜月”是第一段。

梧竹居其实是“梧竹幽居”,跟下文“碧梧栖凤之榭”一样,都是古代皇家园林的景观。【具体分别是哪个朝代那个皇帝我忘了030】因为:“凤凰非梧桐不栖,非竹实不食。”(——前秦帝苻坚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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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     201702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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